菲斯一时茫然，为了他？

肖恩道：“你醒来以后，难道就没觉得好奇，一个十九年前就脑死亡的人，是怎么醒过来的？”

菲斯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勉强镇定道：“……西奥多说，是医学奇迹。”

肖恩笑了笑，说：“如果以命换命也能叫医学奇迹的话，那倒的确是奇迹。”

菲斯吃惊道：“什么以命换命？”

929年，时任首席数据师的菲利普.塞特利本来在首都休假，因莱纳耶星系突然爆发内战，他不得不中断假期前往战场。

那场战争激烈而短暂，联盟军在莱纳耶星上的最后一战，也差点成为菲利普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他驾驶3s级机甲盘古，遭遇叛军伏击，浴血奋战，最后身负重伤，被宣布脑死亡。盘古战死。

“其实你没有受任何严重的外伤，脑死亡的原因，是盘古死了，而你们的精神力连接在一起，”肖恩说，“它是3s级机甲，你们的精神力阈值几乎不分伯仲，你能操纵它，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强大，更多的是它信任你，愿意和你结为战友。但在它死亡的瞬间，它的精神力暴涨，类似于人类的回光返照，导致当时你无法掌控局面，你被它压制、被它影响，所以它死了，你的大脑就跟着一起死了。陛下想救你，只有一个办法。”

菲斯听懂了他的意思，半晌才难以置信道：“难道是……盘古的智能芯片？西奥多用乔舒亚来养芯片？！”

肖恩微微一笑：“就算失忆了，你也还是最优秀的数据师。”

只有足够专业的数据师才能在短短几秒之间，就想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精神力”在近千年前才被赋予了新的特有含义，因为主要用于和机甲建立关系，它在词汇范畴里被划分成是一个军事词汇。但在广义的词汇体系里，它与“意识”是同义词。

人类的“精神力”即“意识”，精神力的阈值取决于每个大脑以丘脑为中心的中央脑系，在先天生长和后天发育上各有不同，个体有生物差异，不同的人，精神力自然就有了强弱之分。

而精神力，在过去是虚无的东西，一直到一千多年之前，人类科学先驱把“精神力”第一次实体化，并应用在了机甲的芯片制造上，第一只智能机甲问世，与那时的传统机甲最大的不同，就是机甲也像人类一样拥有了精神力即意识，人类可以通过连接精神力的方式去控制机甲，而非过去通过事先预设来决定机甲的机械行动，这是人类科技史上迄今为止最大的进步和变革，改变了整个世界。后来经过千百年间科技的不断进步，智能机甲也在不断更新换代，越高等级的机甲就拥有越强大的精神力，以及相应的自主意识。

比如说3s级机甲盘古，被称为机甲战神，战功赫赫，几无败绩，它最初的主人是一位将军，也有过共同作战所向披靡的经历，然而将军忽然非要换机甲，理由是与盘古性格不合。盘古的第二位主人也是一位将军，合作友好，也共同立下了战功，可是将军又要换机甲，这次是因为盘古在战斗中成长，精神力变强大了，将军控制得太吃力，所以不想要它了。盘古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沉积了几年，才终于迎来了第三位主人，就是菲利普.塞特利。

菲利普本人已然不记得他和盘古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明白肖恩说的话。

机甲战士和机甲的精神力连接在一起，如果战士不幸战死，他的机甲即使没有负伤，中枢神经系统即机甲芯片都会受到致命伤害。战事结束打扫战场，这些机甲需要回收到机甲库里，由数据师修复芯片才能救过来，修整之后可以再分配给新的战士，还有一部分机甲，主人是重伤而死，它们的芯片受损太过严重，根本无法修复，那这只机甲就只能彻底报废。不过有时候躺在机甲库里一只奄奄一息的机甲，很有可能会突然恢复生机，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因为机甲的主人幸运的被抢救了过来。

而机甲的中枢系统受损，也一样会影响与它精神力连接在一起的战士，伤损程度要视机甲等级和战士自身精神力的情况各有不同。

但是，并没有足够的数据能证明，修复负伤的机甲也可以让濒危的战士起死回生。

菲斯受伤时，是和盘古的精神力连接在一起的，盘古战死，他被反噬受伤，再正常不过。西奥多不甘心他就这样死去，很想救他，他也能理解。换作是西奥多受了伤，他也一样会想尽办法救西奥多。

他不记得，但他早已经相信，那时他们一定深爱对方。

可是他无法想象，西奥多为了救他，竟然用人体当做培养皿来养着盘古的芯片。

机甲的智能芯片就像机甲的大脑，在置入机甲中枢神经系统槽之前、或是从机甲身体里取出来以后，它就会陷入休眠，休眠期里也必须要放置在专门的培养皿里，要提供给它足够的营养，否则芯片也会死，通常芯片的营养来源就是根据不同等级来配比的芯片营养液。

盘古的芯片也是一样，盘古死了，想要让它的大脑活着甚至醒过来，就得给它找个合适的培养皿来养着它。

之前他还一直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区区一个基因实验，有必要用西奥多的细胞来克|隆出乔舒亚吗？现在他懂了，要让3s级机甲芯片复苏，培养皿必须提供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来作为营养，而拥有足够强大精神力的并不多，恰好西奥多有。

这是风险极大的实验，芯片不复苏也还好，芯片一旦醒了，养着它的那个人就完了，轻则精神错乱，重则瘫痪死亡。

“乔舒亚是运气好，没死，没残废，也没疯，”肖恩道，“还能站在你面前叫你爸爸，如果他运气不好，你根本就没机会见到他，陛下也永远不会让你知道他的存在。”

菲斯倏然皱紧了眉头。

肖恩漠然的说：“陛下不想让你知道，他做过这么残忍的事，因为他怕你离开他。”

西奥多是这样冷酷又自私的人吗？

菲斯吸了口气，慢慢道：“不是，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曾经为了我伤害过别人，他宁可什么都不说……他只是不想让我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