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什么?
埃弗顿主帅晃了下脑袋,告诉自己,别去想,也别问。
很快就会相见。
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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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伦敦的温度只有5摄氏度。大风已经刮了整晚,而这是五月。
夜空无星。远处,所有的灯光都很暗沉。
老汤姆在陆灵身边抽着烟。
他们先前谈论了一些预备队的情况,有几个小孩儿表现得不错,下赛季可以考虑让他们进入一线队训练。老汤姆又问了问夏季引援的计划,陆灵于是随便说了说跟蒙奇的一些交流意见。
对话很缓慢,两人站在风里都有点儿哆嗦。
陆灵盯着老汤姆夹着烟头的两根手指,突然说:“你应该戒了,不知道哪一根会害死你。”
老汤姆哈哈大笑,鼻音颤抖,“我妻子每天都这么跟我说,但实在太困难了。我会祈祷我运气不那么差。”他说完猛地吸了一口,掐了烟。
陆灵安静地笑了笑,那陆允桂算是运气很差的。
“你父亲怎么样?”老汤姆抱着双臂问道,浑身还在抖,“我们进去吧。”
陆灵点头往楼里走,声音有些低沉,“他很痛苦,时日无多。”
“我很抱歉你们必须承受这一切。我还记得我父亲去世的那天早晨我刚准备驾车去训练基地,接到那个电话以后,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而黑暗中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拽着你,把你拖向更黑暗的地方……至今想起,仍然觉得无力与悲伤。已经过去十年了。”老汤姆叹息着。
陆灵静静听完,过了好一会儿,她问:“后来呢?”
“后来?”老汤姆用掌心搓了搓鼻头,“后来你就接受了。痛苦是实在的,但总会过去,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只是有时候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还是会觉得悲伤的。”他笑了一声,带着鼻音,“我老爸是西汉姆球迷,有一年冬天他带我去厄普顿公园看球,噢真遗憾那个球场已经不在了,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说真他娘的该死。对了,那年冬天,我们去厄普顿公园看球,那天风真他妈大,比今晚还大,刚下过雪,路边很多卖热狗、芝士汉堡的,我就跟他说,我想吃一只脚那么大的热狗。他那时候很穷,我年纪小,只知道他没什么钱,但不知道那天他口袋里的钱大概只够买一个热狗。如果他给我买了热狗,他就没办法给自己买啤酒了……他总喜欢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买瓶啤酒,跟一群老伙计谈论球队上半场踢得如何如何……”
“所以他给你买了热狗?”陆灵扭头问老汤姆。
灯光下,老汤姆蓝绿色的眼睛出现了微微的浑浊,但很显然,更多的是回忆起旧日美好时光时的柔软。
“他妈的他才不会那么干,我忘了告诉你,我老爸不是什么慈父。他还是买了啤酒,但给我喝了几口,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那时候才十一岁!不过节礼日的时候我们又去看球,他给我买了一只脚那么大的热狗,我加了很多蛋黄酱——那是我吃过的最棒的热狗。”
“我打赌那一定是。”陆灵低声说道。她快走到自己办公室了,她的办公室门口,内森尼尔在等她。
老汤姆说:“去吧,克里斯汀,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聊。还有,派崔克那件事别放在心上,人都很健忘的,他们迟早会被什么娘炮男歌手的绯闻转移注意力。”
陆灵听罢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其实老汤姆有时候还是挺典型的英国中年男人思维的,尽管他的足球哲学很欧陆,而他的父亲,她也可以想象大概是什么模样。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跟老汤姆喊道:“父亲就他妈是这样的,是吗?”
“是啊……他们有时候很混蛋,有时候又让你觉得他们无所不能,而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成为他们,却还是逃不出一些宿命。享受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我会的,谢谢你,琼斯先生。”她露出微笑。
她很久没这么称呼他了。
汤姆-琼斯一咂嘴,眨了下眼,冲她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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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森尼尔一如既往地穿着高档的定制西装,身上有恰到好处,又极具品位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他靠在主教练办公室的门边,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外一只手上拿着根雪茄,放在鼻头嗅来嗅去。
“即使你是老板,你也不能在我的办公室里抽雪茄。”陆灵说,她一边说一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而办公室的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位老板。
“噢,不不,克里斯汀,这是托尼刚给我的,我只是拿在手上玩罢了,我现在没什么兴趣抽它。”
陆灵站定了,耸了下肩,对着美国人和马来西亚人说道:“所以,两位老板,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她的声音谈不上故作轻松,她也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