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非常满意,这的确是他的意思。这是皇马经常采用的方案中之一。
接到球后,热苏斯在右路外线轻易地过掉了马塞洛。然后送出传中。前点阿隆索吸引了伊恩-帕克的防守,但是球没有给到这个点。
姆巴佩的体力几乎到达极点了,不过法国人像所有场上的皇马球员一样,因为对手被罚下一人而受到了巨大的激励。
这个半高球传中找到了点球点附近包抄的姆巴佩。
姆巴佩抢点。这一下挥腿太猛,结果没有踢结实。这不是一脚很好的射门。
尼古拉斯突然想起一件事。只是短短一瞬,在他脑中快速划过,但所有信息都已经被提取出来。
2018年的三月,他们在新女王公园交手。那或许是克里斯汀-陆和尼古拉斯-弗洛雷斯过往交锋中最无聊的一次,以0:0收场。还被他在赛前发布会上提起。赛后,他们在她办公室里一起喝了红酒,是05年的波尔多,他不喜欢那个味道,就像那场比赛一样。
最终不欢而散。但他们谈论了运气。
噢,运气。没错。然而纯粹的运气?
坏运气可以毁掉一个球员的职业生涯,但也许就连那也不是偶然。尼古拉斯想,那的确不是偶然,他当时就告诉了她缘由。
而现在,缇娜,你没有拿到锁定胜局的点球,又被罚下两人,也统统不是偶然。
世间一切的发生都是有理由的。
场上,姆巴佩发力过猛踢呲,但皮球在法国人射门的右脚脚跟发生了微妙的反弹,以怪异的旋转飞向球门,并旋过了汉斯-巴赫迈尔的指尖。
球越过了门线。
112分钟,姆巴佩的进球帮助皇马5:4领先qpr。
整个诺坎普为皇马发出了地动山摇的欢呼。
尼古拉斯盯着球员们庆祝的方向,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后此刻是什么样的景象,他没有加入助手们,他又低头看了看草地。
游戏该结束了,陆-灵。他在心里轻轻用中文念出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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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11。
113分钟,落后一球并少打一人的qpr做出了最后一个换人。
边锋乔伊-弗里曼换下了马塞洛。马塞洛是qpr下半时替补上场的球员,但与皇马主帅换下泰坦大不相同,马塞洛在场上显然完全跑不动了。这不是个会产生广泛争议的换人。乔伊-弗里曼上场将充当左后卫和左前卫之间的位置。
本杰明站住,歇了一口气。他的左腿小腿发紧,是抽筋的前兆。这次换人时,两边各有一人倒在了场上,都是抽筋。皇马那边是皮埃尔,子翔在给他压腿。qpr这边居然是一向强悍的菲尔。派特在菲尔旁边,扳直他的腿,按住他的脚底,帮他快速消除症状。
很快,比赛重新开始了。
本杰明接到皮球,他尽量正常地发力,把球顺利地横传给到约翰。他知道,现在对于球队来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自己必须要承担起让球队稳定下来的责任。但现在球队不只需要“稳定”,还需要“进取”。
可是,应该怎么做到呢?
这场比赛进行到现在犹如一场诡异的冗长的仿佛永远醒不过来的梦境。4:5,谁能想到这个比分?谁他妈能?
比赛只剩七分钟了。如果加上补时的话,顶多还有八分钟。必须要再进球。不然,这将是一场噩梦。
上帝啊,球又出界了。皇马重新拿回球权。
本杰明在心里咒骂了句。
其实,最初的最初,他踢球,爸爸妈妈甚至布兰登都是很支持的,但当他决定真的走上职业球员道路的时候,父亲萨缪尔-汉密尔顿甚为不悦。他做了一些妥协,他甚至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远离了足球。
何止父亲一人。
“优秀的继承人”、“未来领袖”这些词汇一直伴随本杰明-汉密尔顿的成长历程。而到了富勒姆,教练和队友,都叫“小子”、“汉密尔顿”。现在,他则更多地被称作“本”,不过外界也会管他叫“年轻国脚”、“英格兰的皮尔洛”等等。
本杰明事实上不太在乎别人给他的标签。那是别人的事。本杰明关心的始终是他自己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本杰明-汉密尔顿的世界和克里斯汀-陆的世界联结在了一起。在那之后,本杰明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个世界了。
他看向场边。
他很想很想赢下这场比赛,有太多理由,以至于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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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13。
陆灵看着皇马球员们展开阵型。
皮埃尔-荣凯和加布里埃尔-热苏斯的位置和之前又发生了变化。这是皇马阵中最强的两人。从这两人的动向中可以读出皇马的策略。
皮埃尔往左拉,热苏斯往右拉。多打一人。这很明显。尼克希望在用最稳妥的方式来控制住局面,这也的确是个有效手段。
当球打到左路时,皮埃尔会来主导控球。类似地,打到右路时,热苏斯会主导。
有了两个稳定的控球点在两个边路,qpr很难抢下皇马的球。利用人数的优势,皇马可以把空间拉开,并依托两个边路调动体能透支的qpr。
时间在流逝。115分钟,然后是116分钟。
菲尔开始向前压迫了,同时,体力尚好的亨克也前压,绝望地想要抢下对手脚下的球。但场上的人实在太少了,空间太大了。没有效果。皇马三脚传递就越过了半场。
热苏斯从右路直接切入。qpr的阵型完全脱节,巴西人轻松带球二十码,进入射程。伊恩弃掉自己防守的阿隆索,上抢。
热苏斯却没有纠缠,把球斜着分到边路。如此理性的处理,应该是尼克的要求。
右边上来的是姆巴佩,他的传中被乔伊-弗里曼的腿挡了一下,依然飞到了禁区里。
皮埃尔-荣凯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禁区。本正在拼命地回追。
两人向着落点起跳
年轻的法国人先顶到了球,在空中直接顶翻了本。汉斯重心似乎不受控制地后仰,但在向后倒下时用脚把球挡飞。
外围的子翔一脚大力的似传似射,把球凌空抽回禁区!
汉斯倒在地上。本也倒在地上。
子翔抽过去的球有点偏,可皮埃尔向着落点伸脚。只需轻轻一碰,球就能折入空门。
本突然从地上拼命跃向皮球,朝着速度很快的来球,直接用脸挡去。
本的左脸被球击中,但抢先皮埃尔一步碰到了球。
皮球飞出底线。
陆灵看到本在地上半翻了个身,身上全是泥泞,他甚至好像跟旁边过来察看的伊恩和大卫笑了一下。她的心放了下来。之后,伊恩一把把本拽起,拍了拍他的后背。
qpr还要防守这个角球。
可是,皇马并没有把后卫投入到qpr的禁区里。角球开出,他们继续在外围控球,更为谨慎。
派特下意识想要向边路逼抢,但她喊了一声。
“派特!留在中路!”
然后她做了个手势,继续喊道:“本!去左路!亨克!右路!”
她要让派特继续留在中路。派特一定要留在中路。
如果已经没有希望,她接受。但如果还有一点可能,她都不能放弃。
巴塞罗那会再次辜负她吗?会吗?在飞机上,派特抓着她的手,说着那些话,那时他们怎么可能想到此时此景?
她祈祷着。
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且,90分钟的比赛,她明明赢了,明明赢了,尼克应该知道,她90分钟里完胜了他,她不甘心
她抬了下头,漫天繁星,漫天繁星啊。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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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15。
诺坎普很大。所能承载的球迷人数是新女王公园的两倍半。对于派崔克而言,这里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无论是当他身披红蓝7号球衣时还是此刻身披18号蓝白球衣时。
派崔克听到了主教练的喊叫。她要他继续留在中路。
那就意味着,现在中路只有他一个人。
本去协防左边了,亨克去协防右边了,皇马正在竭尽全力地浪费时间。几分钟后比赛就会结束。黑色球衣的球员把球在两个边路间倒来倒去,少打一人的qpr拿他们毫无办法。而且,他们在刚才那一次热苏斯的带球之后,就不再进中路了。
这样的话,派崔克也拿不到球。
几分钟前,球队刚丢球时,也就是菲尔抽筋的时候,爱丽丝也跑了过来。爱丽丝快速跟他说了一句:
“克里斯汀让告诉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中路。”
时间倒转到四个小时前。派崔克坐在球队大巴上,戴着耳机。天光仍亮,诺坎普熟悉的灰色外墙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主教练突然过来,把他的耳机摘掉了。他看着她,眼里是疑问与笑意。
“派特,我得跟你说一下,你知道这场比赛有一些时间段你可能会待在边路,但你要记住,你始终是一名中路球员。足球里面有一个最简单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最好的球员”
“我知道,缇娜。”他看着心爱的姑娘,打断了她。
她还在说:“你在中路才能给对手制造最大的压力,你一人可以产生相当于两人甚至更多人的威胁”
我知道,缇娜。我也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是什么。
派崔克在本方禁区弧顶附近移动。由于球队已经没有后腰(伊恩去补被罚下的格伦的位置),他必须要在这里。这也是中路,他告诉自己。最困难的位置。最重要的位置。
118分钟。
跟qpr不同,皇马把两个最强的球员分别放在靠近两个边路的位置。派崔克继续固守在自己的位置。看台上的球迷开始躁动了。皇马正在一步步迈向胜利。
乔伊-弗里曼绊倒了热苏斯,吃到黄牌。皇马又获得了一个边路的任意球。
皇马球员慢悠悠地把球摆好,他们没有选择把球往禁区给,他们当然不会。
他们开始把球往角旗区带了。
119分钟。
球又一次倒回皇马的后场。
罗哈斯躲开菲尔的逼抢。菲尔一路追着他,罗哈斯依然轻松地出球,把球给到热苏斯。
皇马很快又打到了qpr的禁区附近。
快没时间了。
派崔克盯着场上局势。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哨声不响,比赛就没有结束。一切就都有可能。
记住,足球是个操蛋的运动,以糟糕的方式,也以美妙的方式。
就在这时,派崔克看到在左路防守热苏斯的本,突然向前错步移动,给巴西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条向中路的通道。
是失误还是有意为之?
对手内切的路线就这样暴露出来。
决定权在加布里埃尔-热苏斯。
巴西人做出了选择。
派崔克已经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此前基本留在右路和右肋部的巴西人,在本的身位明显露出突破空间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内切向中路!
这极其危险。qpr实际没有后腰。中路有对手一个中锋还有一个前插的边锋在禁区里活动,带球的热苏斯几乎毫无压力。
派崔克快速移动过去。
在他身后,伊恩和乔伊被姆巴佩牵制住了,大卫被阿隆索牵制住了。他是热苏斯面前唯一的屏障。
他从没忘记加布里埃尔的实力,在第一次交手时,他就知道了。
但他也没忘记自己是派崔克-安柏。
热苏斯左脚向左踏,似乎是要反向把球向右拨开。
派崔克的双脚轻轻碎步踏着草皮,没有移动重心。
果然,热苏斯的右腿动作也是假象,只是跨过皮球。
做完这两次晃动之后,热苏斯猛地启动了。强行从派崔克的右手边越过。
这下趟得以热苏斯的标准来说,有些太大了,派崔克没来得及拦住球,但他意识到对手可能是故意的。
要么,派崔克伸脚犯规,那么皇马可以用这个任意球耗完最后的一两分钟;要么,派崔克被过掉。
派崔克选择了被过掉。
接着,派崔克快速以左脚为轴完成转身,一步踏出,追向已经超车成功的热苏斯。
热苏斯冲向禁区。由于对手占了身位优势,派崔克很难直接碰到皮球。不过约翰正往这边来,减慢了热苏斯向前的速度。伊恩此时也向这边移动过来。
不过,热苏斯又一个反方向拨球,直接闪开了两人,随即右脚准备射门。
“如果你不踢球了,派特,你会做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克里斯汀。”
那是他多大的时候?十三岁?十四岁?
那是在哪里?萨瑟克公园?不,不是。斯戴普尼-格林的草地?爱德华七世纪念公园?还是在东伦敦的公寓里?亦或是轰轰隆隆的地铁中?
派崔克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这是最后的最后了。
时钟应该已经越过了120分钟,大概还有一分钟的补时。大概场边的第四官员正在举牌。
派崔克下脚抢断了,就在热苏斯摆腿射门的同时。从热苏斯的侧后方,他的右脚向球伸去,力道如同斧子砍入木头。脚落地的瞬间就把身体的重心拽了过去,他用整个身体的力量作为支撑,结实地拦住了这一球。
热苏斯向前倾倒,但裁判就在附近,应该看得很清楚。
派崔克踢到的是球。
在禁区内断球之后,派崔克一步把球带出禁区。
皮埃尔马上过来准备挡住派崔克向前的路线。